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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背负着罪孽前行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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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你什么时候去美国?不耽误你的事儿吧?”她倒了两杯酒,在佟锦时对面坐下来。

    佟锦时看着对面的女子,黑发红唇,头发绾起,干净利落的模样。多年前,那个穿着棉质长裙的女孩,恍若隔世。

    “没事。”他迟疑了一会才说,“我这次回来,可能就不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何可人笑了笑,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,果香四溢开来,她低头抿了一口,“该面对的,总是要面对的。”

    这话,是对佟锦时说的,也是对自己说的。

    佟锦时的目光暗了下去,没接话。

    何可人又开了口,“对了,告诉你一件事,我和迟宇新,准备订婚了。”

    佟锦时一愣,抬起头来,看着她,然后,缓缓地笑开来。只是,眼里却似是盛着冬日的皑皑冬雪。连那笑容,都像是冲破冬天厚重的云洒下的阳光,薄薄的,哀伤的,却是温暖的,弥足珍贵的。

    “那我总算能安心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何可人一脸的乖顺。

    只要忘记一切,就能觉得,彼此还是读书时那会的模样。

    只是,无法自欺,更无法欺人。

    回不去了。

    再也没有一条路,能通向过往。

    些许的沉默。

    连风刮过窗户的声音都能听得真切。

    然后,佟锦时打破了这沉寂,“可人,是我将你拉进那个人的世界的。我一直很内疚……”

    何可人一怔,迅速打断了他的话,“你没做错什么。而且,我现在,过得很好。你看,这世上,总还是有人,愿意留在我身边,愿意娶我的。”

    她说得淡然。

    他却听得心如刀割。

    就连对不起这样简单的三个字,都再也无法说出口。

    下午,何可人便接到了李云沁的电话。

    电话那头,李云沁的声音曼妙,丝丝柔柔的,能将人融了似的。也难怪是何光耀无论怎样也要娶的女人。

    “你爸爸,想要见见你。”

    “是么。那烦请你转告他,我很忙。等抽出时间来,我会联系他。”她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。

    爸爸么?这个词,太陌生了。

    二十年前,她就已经没有了父亲了。

    李云沁在那边低低叹气,“可人。你也不要怨我们。迟家看上了昕言,觉着这孩子干干净净的,要结亲家。我们也就顺手推舟了。”

    何可人呼了口气,揉了揉自己的额头,“那可怎么办才好呢~我呢,也不想嫁。奈何迟宇新偏要娶,我见着,也心软了。不然,您看这样好了,你们去劝劝迟宇新,让他放了我。毕竟,娶个单蠢的小女娃回去养着也不是件赖事,不比养只藏獒费事。你说呢?”

    她说得轻柔,语气甜腻的跟蜜糖似的。

    说出来的话,却是裹着蜜饯的刀子,直直地戳向对方。片刻不留情。

    何可人在电话这边,都能够想像得到李云沁此时此刻的脸色都有多难看。

    无论这世界对你有多残忍,无论他人对你多恶劣,都要温柔以待;这样的话,从很久以前开始,就没法认同。挨了他人一刀的话,就一定要砍回去。

    她勾了唇角,语调傲慢,“费尽心机爬上想得到的人的床,这种事,你不是很擅长么?那么,再见,第二任何太。”

    然后,收线。

    被毁掉的世界。

    自八岁起被毁掉的世界。失却的完整家庭。失却的父爱。

    都不过是因为这个声音所属于的女人。

    只是,该来的,总会来。躲得了初一,躲不了十五。

    何可人刚走出公司大厅,便被何光耀的秘书“请”到了公司大厅。这个跟了何光耀多年,儿时她一口一个“赵叔”的人,一脸为难地看着她,“小姐,请您去一趟吧。”

    仿佛,她还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何家大小姐。

    何光耀端坐在位子上,腰杆挺得很直。

    何可人淡定落座,点了一瓶年份很久的的陈年老酒,“这是二十年来,你第一次找我。说吧,是为了你的宝贝女儿,还是宝贝继子。”

    “可人……”他叹了口气,惋惜的模样。

    见此,何可人冷笑起来,“这种情深意长的戏,还是不要演了。看得真是叫人恶心。”

    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,晃了晃酒杯,眉眼上挑,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,自己的亲生父亲。他脸上的惋惜渐渐敛了去,表情镇定。

    父女俩彼此相望着,冰冷对峙。

    “可人,撤销和锦言的合作,我给你等价的钱。”何光耀的声音已是镇定,冰冷。

    她一饮而尽,“恕难从命,何董。越是你拼尽力气想保护的,毁掉它,就越有挑战力。光是想象,都叫人觉得痛快呢。”

    “那样,你什么都不会得到。”

    她笑,豪饮下去,动作豪爽利落,跟个男人似的。“迟宇新能给我一切,你说,我还需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呢。有什么是你们何家能给我的,而迟宇新不能给我的呢?说到底,你这一身,也只能跟藤蔓一样依附着旁人而生存。以前依附着何家,现在是迟家。你又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种话?”

    她懒得和何光耀绕圈子,话说得直白。

    何光耀愣了足足有三秒钟,方才抬起头来,“看来你并不想和我平心静气的谈一谈。那么,接下来的事,不要怪我。”

    何可人跟没听见似的,将最后剩下的一杯酒一口气喝干,“请随意。”然后站起来,微微俯身,眉眼轻挑,醇厚的酒香伴随着若隐若现的香水味一齐袭来,“我没什么可失去的。不过,你要守护的,还有这么多,你该怎么办才好呢?”

    随后,迅速起身,往外走去。

    守在门外的郑秘书见她出来,微微颔首,“小姐,慢走。”

    她一怔,冷笑一声,脚步未停分毫的走开。

    当晚,何可人答应了顾锦言的邀约。她穿着一条绿色长裙,裹胸的长裙,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的腰肢,肌肤被衬得更白皙。一头栗色的卷发披散在肩头,杏核眼,眼波流转间都是风情。

    在服务生的带领下,她进了包厢,顾锦言已经等在里面。

    见到她,顾锦言起了身,望向她,眼神如一池潭水,沉静,深邃。

    她故作轻松,坦然在他对面坐下,“不好意思。路上堵车。”

    “没事。我也刚到。”他说着这话时,也随之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从什么时候起,他们也变成了这样客套疏离的关系了呢?

    说着客套的话,保持着刻意的距离。

    “这两天就能把标书给你看。”

    “迟家也参与竞标?”明明是问句,说出来,却怎么听都是陈述句。

    说话间,服务生已经开了一瓶上好的陈酒。

    她摇了摇高脚杯,果香在空气中慢慢地溢开来,然后低头抿了一口,“你似乎觉得,我不值得相信?”

    妩媚的眼神,妖娆傲慢的语调,是顾锦言这之前从未见过的何可人。

    “这只是作为合伙人正常范围内的考量。”他恢复了镇定,沉声说。

    “那么,只要在规定时间内交出满意的答卷就可以了吧?”她慢慢地切着牛排,动作斯文优雅,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幅好风景。“对我而言,和过程相比,重要的永远是结果。我想你也会这么觉得的吧?”

    “这不是能一概而论的问题。”

    “那有什么是过程更重要的呢?还是,你只享受过程,不想对结果负责?”

    “你一直是这样吗?”顾锦言望向她,就连眸子里都染上了怜惜之意。

    还真是讨厌的……神情。

    “这样?那是怎样?刻薄还是奸诈?”她勾起唇角,无关自己的模样。“如果你能有这样的认识,那我也就安心了。”

    看着对方因此而变得如寒霜一样凝重的神色,何可人笑得益发欢乐,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,“人事已非,你不至于连这个词都忘了吧?”

    她自斟自饮着,口齿之间,都是浓郁的酒香味。

    “你和迟宇新,现在还好吧?”

    何可人看着顾锦言小心翼翼地说出这话,笑,几乎是不顾形象的,“没必要这么斟词酌句。”停了停,她又说,“你看,隔了这么多年,你不是你,我也不是我了。”

    “但总有事情不会变。”

    “发生的事业已发生,无可改变。但这并不等同于,经历过这些的人与物还能一如往昔。”

    “你嘴皮上的功夫是比往日有长进。”

    “承蒙夸奖。”

    你来我往之间,何可人却忽然心生伤感。当初,她也曾牵着顾锦言的手,以为有他在的地方,就是天堂。

    记忆中,顾锦言第一次浓墨重彩的登场,是她九岁生日那天。

    彼时,父母已经离婚,尹氏没落,母亲整日忙于挽救危机之中摇摇欲坠的尹氏,自然是无法顾得上她。往年最为重要的生日,在这一年,却忽然变得无关紧要。

   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握住他的手的呢?

    不记得了。

    或许是因为,在那一刻,他的笑容蛊惑了自己吧?

    你曾属于我,想到就心酸。

    也不过是这样。

    他曾经牵着她的手,走过大大小小的巷口,一起坐在美食街的小摊上,脸埋在腾腾热气之间,吃着酸辣粉。

    清河城的午后是喧嚣的,尤其是美食街,人挤着人。两个人走在人群中,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。手心里渗着细密的汗。只要仰起头,就能看见顾锦言好看的侧脸,高挺的鼻,深邃的双眸。